Mutiaaaaa

不整白不整,整了不白整

【南北双一】镜中人

  *短打,瞎写,无意义

  

  

  

  蔡程昱在手机黑屏上看到自己的脸,灰白的,肿胀的,眼镜框给了无生气的下垂眼皮增添了一层雾霭——他刚刚按亮屏幕是为了看时间,从雾霭里回过神来时,他不得不又按亮屏幕再看一遍。

  张超在哼哼什么东西,他只记得一句歌词,副歌的第一句,因而翻过来调过去的重复这几秒的旋律,像一只每次飞到半空就被迫重开的flash小鸟,蔡程昱的心情跟着该条噪音上下翻飞,终于在坠落第二十八次之后怒而拍案:

  “你有完没完?”

  小鸟不飞了,张超用单眼皮的小眼睛斜睨着他,突然乐了一下,举手说:好好好,然后晃里晃荡走出卧室,蔡程昱听见他换了一首歌哼哼,这回从主歌开始唱了,一整首。

  他在穿衣镜里看见自己,手上挂着五六七八个空荡荡的衣架,像个傻逼。傻逼身上穿着一看就很贵的修身衬衫,是去年买的,他还挺喜欢的牌子——什么牌子,蔡程昱在衣柜里看见同系列的领带,驱动舌尖艰难地准备拼读吊牌上不知道哪国鸟语,为什么,为什么。衣柜被他翻的一团乱,天气冷了,他找不到自己的风衣,这个愚蠢的木盒子里至少装了半个容积的花花绿绿加绒或不加绒卫衣牛仔衣破洞裤,八百个朋友身上的香水味、过期笑话和旧歌谣在容器底部发酵胀大成一团巨大的白色泡沫,他找不到自己的风衣。

  他冲出卧室,张超横在沙发上玩跳一跳,猫一身媚骨地跳过去求摸求抱抱。

  我的大衣呢?他问。

  张超和猫一起抬头看了他一眼,前者立刻又低下头去,眼睛分给手机,腾出一只手分给猫。

  哪件?

  米白色的,大概这么长,z——蔡程昱比划着,艰难尝试着那一串鸟语的发音。

  张超飞快地念了一串东西,尾音上扬。

  对吧。蔡程昱说。

  我没动。

  不可能!他叫起来。

  大爷,张超说,随便穿一件算了,你还凹这种高贵人设呀?

  他把沙发靠背上的一团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布料扔过来,蔡程昱手忙脚乱地接住,阳光、织物和灰尘混合的熟悉气息冲进鼻腔,一瞬间一种仓皇的幸福从这件失而复得的大衣上蔓延。

  

  

  

  

  从蔡程昱的角度可以轻易看见大爷手里攥着的塑料袋里蠕动的面包虫,地铁被将近晚高峰的预热群体塞得像一场爷孙乐大逃亡。一些很荒诞的场景从这有点恶心的生物形象里涌动出来。瓢泼大雨,干瘪的橘子皮,生日帽,龙舌兰日落,还有他自己肿胀而灰白的脸。泥土,都是泥土。

  蔡程昱悄悄抬起头,闪烁的车窗里映照着一个瘦长怪物模糊的影子——他看起来是一个很会开玩笑的人,稳重和欠揍两种气质毫不冲突地糅合在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小白脸上,金边眼镜给另一种不讨人喜欢的执拗蒙上了一层雾霭。

  这是谁?

  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合群一点,把那张社会人的半成熟嘴脸从脸上卸掉,爬虫蠕动的触觉从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经过,他搞不懂这张脸。蔡程昱过了一会就低下头去,车厢在隧道中飞快地撞破气流,他想它一定在以超声波的频率尖叫着向前冲去。

  张超在桥边等他,下了点雨,他把卫衣袖子推到手肘,单手举着伞,露出的一截小臂在潮湿的灰色里苍白得惊人。蔡程昱喜欢这种潮湿的,有点黏黏糊糊的天气,他怕热,总是穿的薄一点,两个人贴在一起刚好一半是冷的,另一半温和而干燥。

  走吧,张超示意他到伞里来,猫粮我已经买了。

  蔡程昱乖顺地收起自己的伞照做,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太亲昵了,突然间他问:

  你脸怎么了?

  啥?张超费解地看着他,蔡程昱戳向明确的几个部位,对方敏捷地一躲,看傻子一样说:

  我去点了痣啊,诶别碰,影响恢复,就你手欠。

  蔡程昱诺诺地缩回自己的一半伞里。雨里的河面像是磨砂的,张超和他缓慢地在伞下移动着,像一朵可怜的双生蘑菇,河里浸泡的无数无名魂灵在雨幕中看着他们生死相依。

  

  

  

  

  他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每一处五官的走向,每一处皮肤的纹理都是再熟悉不过,粉红色的瘢痕像孔洞一样泄出生命的真实感,和那里曾经存在的痣一样昭示着不完满。走进浴室前,他看见书架上摆放的照片,只有将他和张超摆放在一起时,他才会意识到那团雾霭的所在。蔡程昱使劲搓了搓脸,低头端起洗漱杯,原来他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从来都只有一套,开始习惯戴框架后,甚至连隐形眼镜清洗液也找不见了。

  张超已经累得睡着了。蔡程昱在浴室里低低地弓起身子,两只手从胸前交叉过去紧紧抱住自己,就好像张超刚才做的那样。他自己的手很小,像是小孩,掌心火热而干燥,而当他做这个动作时,他的手掌像张超一样的冰冷匀称,让环抱中的躯干开始战栗,张超像一簇水草一样抱住他,浪潮来临时,他窥伺的茎叶就悄悄环上蔡程昱的咽喉。张超在他耳边说话,声音轻轻的,像孩子慌张地对待他的第一只小狗。张超在瓢泼大雨里离他远去,好几位数的大衣带着泥点子把他的背影拉扯得荒诞迷离。

  蔡程昱开始发抖,他的手太冰冷了,让他怀疑自己刚刚触碰亲吻的是一具塑像。热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他开始呜咽,抬起头时,张超在镜面上模糊的水汽里红着眼看他。

  铃声这时候响了——或者说它已经响了很久,只是没有人能听到。蔡程昱颤抖着去置物架上够手机,嗡嗡的振动声像一百只大黄蜂叮进他的大脑。他试了几次,他的手太冷了,冷的发抖,手机在振动声中掉到地上。蔡程昱愣了几秒,直到它不再尖叫。高杨的消息弹出屏幕:

  他回来了,你们该见一面,下周二我来接你。

  蔡程昱没有看懂,他呆呆地看了一会,擦干已经冰冷的身子,轻手轻脚爬回张超身边。

  他不该是清醒的,蔡程昱想。被子里已经没有一丝余温,他弓起身来,用自己温暖自己,胡乱思考或者幻想一些什么,最后沉入梦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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